爸爸學生年代：足球校隊橫跨國中小的四年生涯
十二月 26 , 2022 7232 Views
清江國小足球校隊合影 (1996)
作者：LEMOPAMA
一則新聞⋯
余憶童稚時能踢到的那一顆球
平常看新聞都當笑話在看，網路新聞的文體我實在看不習慣，四個段落裡會有兩段是重複的，一段是網友酸那個、網友轟這個之類的。常常看完好幾段之後怎麼好像還在看同一段，搞得我的語言組織能力也變成不小心就會再把事情原封不動地重講一次，我以為是我年紀大了才如此，分析一下原來是新聞看太多，書讀太少⋯。而新聞裡太多引用網路言論根本不負責任，導致我也變成一定得看討論，看多方網友的不同觀點與資訊，搞得常常覺得資訊接收疲乏，人生無望。這幾天看到的新聞正好是我曾經的體驗，覺得不但片面偏頗，更覺得非常無奈，然後看到學長學弟們尊聽不加入戰局的教誨，只是發表一些心得感想，看著看著感觸與回憶也跟著一直不斷地湧現。
入地獄的開始……
編入小學足球班
小學四年級因為每天回到家都在看電視，最喜歡當時衛視中文台的動畫，娛樂金魚眼呀、庫羅魔法使呀、一直拖戲的七龍珠呀⋯⋯等等，尤其是足球小子（也就是足球小將翼啦），我真的是愛看的不得了，常幻想自己是龔太郎（岬太郎），四處旅居，踢球又充滿智慧，不搶風頭（雖然長大回頭看，不但劇情扯，人物比例也扯，但就是好看）。然後那又正是我熱衷接觸漫畫的時期，我爸某天帶回來青文出版的月刊（好像是強棒SD還啥的），讓我開啟了看漫畫之路，甚至還對第一集柯南連載劇情回覆了月刊回函，綜上所述，加上我從小就愛畫畫，於是我抱著我也想畫足球漫畫的奇怪理由，四年級的我自己跑去訓導處申請加入足球隊，說要去取材，結果誰知道自己剛好身處足球名校，根本就是入地獄的開始嘛！
於是我高年級就被編入了足球班，後來發現足球班原來幾乎都是挖角班上運動會中跑得快的同學入隊，我這個自告奮勇卻怎麼樣都跑不快的學生反而顯得非常⋯跟不上，然而一開始球隊規模還不錯龐大，少說20多個男生，不過不到一年半載就退得差不多，這也是一個選擇，教練會先溝通，但不會逼你。最終我們這一屆僅剩13個隊員要踢11人制的比賽，這也是一段充滿冒險氛圍的後話了。
那時候其實學校有兩個足球教練，分別是帶六年級的是辜爸，就是個好爺爺型的，雖然好像也是拿著棍子的印象，但不常看他水平使用就是了，後來就退休了；另一位就是來帶我們新入五年級的教練—— 剛帶完學長全國冠軍隊的大教練，世稱魔鬼教練的歐ㄝ教練。 — — 那時候很妙，五、六年級兩隊完全是分開進行的，沒什麼交集，我們五年級這隊反而跨過一屆跟剛畢業的老鷹學長那一屆一起訓練，並且由他們帶領我們練習。
長大後才知道
當時教練的心血付出是何等偉大
雖然這次新聞主角是大教練的弟弟，我們稱為小教練，他主要從我們下一屆開始帶，後進的學弟（包括我弟）則幾乎是他帶出來的，當時我在球隊的後半時期跟小教練才開始比較有交集，他們的教學模式基本上差不多，球技與知識、人格與團隊的要求都是正面的。而當時他們都是「義務教練」，小時候沒有太明白這件事，長大出社會後才知道這是何等偉大，難道教練家裡超有錢，我是不知道啦（只知道大教練有一個氣質高雅跟他完全反差到底的美麗老婆，是學校的音樂老師，我們稱她為總教練）。但無論如何，誰會為了沒有薪水的事情每天跟你一早開始到放學後天黑、甚至每個假日都在球隊身邊教你踢球？而且仔細回想，那是非常有計畫跟想法的訓練課，連當時比利時五人制國家隊教練克拉本都稱讚他的訓練課程，那不就等於他其實一直都在準備跟做功課嗎？而且他觀察小球員也真的精準，誰的個性跟能力適合踢什麼位置，都蠻掌握到位，台北小地方這個有一半球員發育超慢的矮個子球隊，當時竟然可以跟中南部速度快、運動能力怪物、人高馬大的原住民相互抗衡，最後還可以常勝拿冠軍，仔細想想，也太不容易了吧！還先不論那個年代的冠軍賽制多難拿。而且那個時代我們其實就在tiki-taka 了耶！
回歸正題，每天我們要比其他同學早到校開始練球，放學後繼續留下來練球，教練請我那什麼都支持我的老爸花了好多銀子裝了夜間照明之後，WTF⋯練到天全黑，吊球得踢到門柱橫樑、或是挑球規定要踢到幾下、大腳要通過踢到中國地圖之上⋯⋯才能回家吃晚餐。備賽期更是午餐吃飽後的午休再加練，回家吃完晚餐再來加練⋯。再來寒暑假住校集訓更是超硬，借附幼的教室睡覺，早上天剛亮，「兜、兜攏～兜、兜、攏～（咔）偶嗨唷～」大隊長老鷹的多多龍鬧鐘響畢，迅速收拾睡袋梳洗集合熱身，準備早餐前的體能訓練，偶爾跑附近的大屯山、偶爾跑操場閃身衝刺⋯回想起來都忘了自己怎麼活過來的，然後還請隊友家長馬媽媽熱心借用學校廚房為我們準備早餐、午餐，晚餐回家洗澡吃飯跟家人相聚一下後再回來學校研究戰術跟過夜，根本堪比當兵嘛，難怪當兵我真的覺得蠻沒什麼的，都不知道臨兵們在該些什麼。
足球校隊學到的不只是足球
再來說說這次的焦點 — — 體罰，以前那個年代的校隊都差不多啦，你看邱振南（日向小次郎）的教練不也是拿著木劍在旁邊，踢不好就砍，看他挨揍卻帥氣咬牙的臉龐、堅定閃爍的眼神，這才是男子漢不是嗎？而大教練嚴厲起來是出名的，真的沒人敢把眼神飄移，踢不好甚至比賽中直接蛙跳出來，兩巴掌再上去；平常訓練不認真一定少不了體能處罰，甚至巴掌與棍子也少不了，所以嚴格的訓練之下，最後只剩下僅存13名隊友，雖然我不但是裡面踢得最差的、體力第二差的、運動能力有限的，11人制裡第二門將以外的唯一替補，但我竟然一直撐著。而且說實在的，我還蠻少被處罰的（可能上場少跟歸功我天生有點機靈吧，知道怎麼找夾縫，最近發現女兒有點遺傳到我這點，覺得害怕⋯⋯）。再者，做得好，你也不會無故被處罰的！
回到現在時空的家長說，這樣的指導方式，小孩還對足球、對學習有熱情嗎？還真的有耶，大家都是超級認真在思考足球，甚至功課也不落人後，那個熱情與認真的少年們眼光充滿鬥志，是現在小孩眼中不常見的，原因為何？因為教導者就是這麼熱情與認真的對待每一個隊員，嚴格之下是真的是在傾心教導，我相信當時家長也都看在眼裡，反而把管教小孩這件事委託給教練。高壓教育下雖然難免有所畏懼，但是小球員們更多的是尊敬與崇拜 — — 我想把足球踢好（自律）、我見到老師與同學家長一定會打招呼（禮儀）、我會珍惜眼前的食物（惜福）、我會感恩老師與家長的用心（感恩）、我除了踢球功課也不能輸給人家（鬥志）⋯⋯等等的，都是教練心心念念的要求，長大後才明白 — —原來我們學到的不只是足球。回頭看來這對於熱衷調皮搗蛋的屁孩小學生而言，是何等基礎卻難做到的事情？你說那個年代的我們家長看到不心疼嗎？其實，蠻多時候他們都在旁邊喝茶看好戲呢，我是不確定他們心裡在演什麼戲啦，但是可以熱衷於某個興趣的孩子，甚至專注努力並取得成就的，背後一定也會有一個能理解與放手的家長，這是我到現在還看得到的事實，並且我也在考驗我是不是也做得到
你真以為你的孩子是天才
不過說真的，那年代還是蠻多體罰的，可能也比較習以為常，像是國小自然老師人稱紀老猴的「ㄘㄨㄚˋ毛」、國中製圖老師的「卡稱拿來」、國中地理老師明明長的柔弱女子竟然用愛的小手的反面打手心、國中白毛的「打腳底板」、國中考試作弊被老師摁在地上打屁股等等，種種回憶起來都如同茶餘飯後的笑話。畢竟儒家思想與三字經都是這樣洗腦的 — — 教不嚴，師之惰嘛。即使生活中我一直崇尚道家思想的無為而治（活的輕鬆自在比較重要），但是當我轉換立場也有機會教教爵士鼓、教教足球之後，想要在短時間內輸入給學生那恨鐵不成鋼的心卻實在等不了無為而治（也許學生也疲於專注在這個對考試可能沒幫助的才藝上），轉換成老師身分後，我才明白真的不是每個學生的個性都適合溝通，溝通了一學期他始終不明白，怒斥一聲後他才突然明白了，你說老師好當嗎？畢竟東方人、漢人文化與自身的性格就是跟歐美不同呀，很難使用同樣的方式，再者台灣家長對於競爭這件事又很有要求，又想不落人後，又不讓教練嚴格訓練，你真以為你的孩子是天才呀！
謝謝我人生中的足球教練
補充一點，練球集訓期間，教練甚至還動用不少資源，幫我們找老師彌補因練球而落後的功課，甚至加強數學與英文，尤其是英文。我真的蠻感恩遇到一個好的英文啟蒙老師，我老婆常覺得我英文聽力與復讀能力很好，真的都要歸功於那位老師，雖然我忘了他的名字，但是他教的發音細節真的影響我日後的語言學習很多很多，現在檢視我老婆幫女兒精挑細選的英文教材才發現，那個時侯教我們的發音細節竟然如此正統。除此，教練的用心更不論對於一些有踢球才華，但是家裡環境不是太好的學生，甚至動用很多資源來協助他們能一同出國遠征比賽，移地訓練等等，回想起來那樣全心全力的付出，才能成就日後不少國腳的誕生，更造就了一大批回到基層教學的足球教練，這樣的熱情使得台灣這片足球沙漠種下了許多逆境中也能破土的種子，台灣現在的基層足球能夠如此熱絡與澎湃，我相信我人生中的足球教練們絕對是個人物！
離開足球校隊後
在錯過小學畢業旅行與國中隔宿露營之後，我在國二後半選擇離開足球隊，因為我從小就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小孩，我已經按奈不住去了解足球以外的人生，選擇開始探索各種人生佐料，離開足球校隊緊繃過後，我馬上有一小段不自律的時光，於是我開始發胖，有一段日子每天放學還跟住山上的陳同學一起打PS2到晚餐之類的，期間還莫名被提名班上優良學生候選人，然後教練還動用了一切學弟資源幫我拉票，讓我國中期間偷了一個優良學生獎座，還從當時正新鮮的台北市長馬英九本人手中接過獎盃，原來我相對也從足球隊得到了不少支持。
雖然日後高中推甄、跟最後一屆聯考考得沒有很理想，但因禍得福，毅然決然選擇去讀泰北廣告設計科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突然回憶那麼多，主要是想說明，當你無法接受孩子在這樣的世界生存，那你可以有其他選擇，離開足球校隊，選擇去社團或是俱樂部踢快樂足球就好呀，提吿爆料媒體讓你心情暢快是吧，得到關注甚至可以求償是吧，卻傷害了多少真正充滿努力慾望的隊員的熱情呢？你無法接受，不代表其他家長無法接受呀！家長單方面說詞，議員與媒體也不見求證是日常了，見獵心喜，聳動虛假的標題、有流量的陳述方式，到底台灣還有多少媒體值得信任呢？還好這則新聞在這段選舉期間裡，沒有什麼熱度，我也不想分享。
「當一個選手你以為那麼簡單嗎？」我媽說的。
（註解：這裡的「我媽說」是指「女兒的奶奶說」）
